坐在电视机的前方

　　隔着五块方桌般的磁砖

　　把双脚裹在棉被里

　　把棉被窝在火柜里

　　把火柜靠在沙发旁

　　沙发

　　元宝式的宽宽大大

　　中央搁置着一个细细小小的西宾

　　咳嗽声不时地在她眼角皱纹里

　　跳跃

　　如同儿时母亲那米筛里抖动的糠头

　　洁净的瓷砖里倒映着一轮圆月

　　刺激着有些倦怠的双眼

　　于是眯缝着看远远的餐厅外

　　不锈钢窗格子里的不锈钢窗格子和枣红瓷墙

　　看着看着

　　不锈钢窗格子不见了

　　映入眼底的是一扇木格子窗户

　　窗户旁一页轴一转便能唱歌的木门

　　它在高高的门槛上挡着

　　门外是乡下人

　　门内是城里人

　　西宾用每月十块的租金

　　打开了这页高高在上的木门

　　高高地抬起右脚

　　跨了进去

　　成了城里人的南郭先生

　　木房里很宽敞

　　宽敞得很空荡

　　四壁由整整齐齐的椽皮拼凑而成

　　像练舞场上参差不齐的兵器

　　透过每一道缝隙都可以把人看扁

　　只有屋顶上瓦缝里漏下来的阳光

　　在凹凸不平的泥巴地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发光的圆圈

　　西宾用几米蓝色尼龙

　　把缝隙里的眼光挡在了木房之外

　　把头顶的光圈装在了心里

　　木房里

　　三排整整齐齐的课桌

　　定格在东南角

　　一张被废弃的木床

　　已披红挂绿

　　安卧于北方

　　床前紧靠着尽够俩人促膝而坐的废弃火柜

　　火柜前紧靠着一张用五十块钱买来既作餐桌又作讲台的方桌

　　东北角一个布制衣橱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女孩所有的梦

　　梦就在那小而不小的木房里腾飞

　　它乘着孩子们朗朗书声腾飞

　　它乘着熊熊燃烧的煤球腾飞

　　它乘着来来回回接送孩子的自行车腾飞

　　它乘着夜深人静时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腾飞

　　它飞出了那个小木屋

　　坐上了爱情的板车

　　在距离小木屋的城南一栋楼里落了脚

　　落脚时

　　依然没有忘记那间小木房

　　更没有中断过小木房里朗朗书声

　　咳嗽声虽然响起

　　却终究盖不住在该拼搏的年华里

　　用执著与坚韧笃定前行的脚步声

　　脚步声从跨进那间小木屋开始响起

　　并在一拨又一拨童稚的书声中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