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五黄六月,桃木李果刚刚成熟,正是学校放暑假的时候。遥想儿时,最快乐最难忘的时光非暑假莫属。我们的暑假没有补习班,没有写不完的作业,远离了老师的唠叨,还有那诱人的冰棒和西瓜,那是真正放飞身心的感受。
不管哪一代人,青春最具意味的,总有爱情。而童年最具欢喜的,总有玩耍。帮大人忙完农活,就可以尽情地跟小伙伴们撒欢。瞒着大人到河里游泳,上树摘野生的苦李涩梨,用蜘蛛网粘鸣蝉,去河边的菜园里偷黄瓜、豆角。儿时环境艰苦,生黄瓜,生豆角已经算是可口的零食了。
整个暑假的日子仿佛被拉长了,可以放心地睡,可以仔细倾听河岸上柳荫里的蝉鸣,可以漫无目的的坐在河岸的青石板上,用脚有一搭没一搭踢打河水……散漫地打发时间,忙完所有的事情后还是长日当空。记得当时村里来了一个唱裤裆戏(由一个人自导自演的扯线木偶戏)的,大白天就在村前的晒谷坪上搭起了一个蒙古包似的大棚,进去一个人收一毛钱。我在里面连看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武松打虎》、《关云长温酒斩华雄》三场戏,走出昏暗的蒙古包,晒谷坪外白花花的阳光耀的睁不开眼。那一瞬间有点恍惚,三个故事就是三个不同的时空,从曲折的故事情节里走到自己的现实当中,那种失重感与滚烫刺眼的阳光重叠交错。那一刻我甚至觉得,儿时的暑假永远阳光明媚,敞亮如昼。
山村里的暑假被树林承包了。漫天的树荫,深至脚踝的草地,枯叶里的山蚂蝗,深山中如山魁般磔磔的鸟鸣,石板阶梯上被人打死的大蛇……制造着山乡那种迷人中又带些许惊惧的气息。
当然,跟我们走得最近的还是家里的老黄牛。儿时农用机械未能普及,家家户户都养着几头黄牛,犁地、打场、拉车,哪样都少不了它。因为习惯了暑假期间一天两次的放养,一到天亮或午后,所有的牛都会齐声哞叫,那气势远比公鸡打鸣要壮观得多。这时大人也会催促我们,好在放牛的都是平时要好的伙伴,大不了换个地方继续疯。
傍晚的时光都是在集体宽阔的谷仓旁度过的。此时白天车过稻谷的风车便成了我们乘凉的工具。小伙伴们光着膀子一溜儿齐整地排在风口上,伙伴们便轮流手摇车风,哪里还顾得上谷芒刺身奇痒。玩得过火时,便把平时老实笨拙的扯到中间,裤腿里塞满瘪谷,裤脚用稻草扎紧,臃肿的模样活像个吹气娃娃。被伙伴们捉弄了是不能跟大人告密的,否则就只能孤独终老。其实,大人见了也是一笑了之,农家的孩子都不金贵,大不了钻到河里彻头彻尾的泡个澡。
傍晚的小河是男人的天地,女人的禁地。带把的老少爷们清一色赤条条的,青石条堆砌的挑水洗衣码头上,我们背靠河面一起“倒墙”。口里鼓骚:“起新屋,上新梁,先倒架子后倒墙——”然后齐刷刷的一起背向跳进河里。这样周而复始,乐此不疲。直到耳朵里灌满水,用手指敲一下脑袋瓜就像个熟透的西瓜一样咚咚作响。直到游得口干舌燥,喊得声嘶力竭,方肯依依不舍的归屋。
除了睡觉前泡澡,平时大人都不让我们下河。因为洗澡极耗体力,在刚刚解决温饱的乡村,身体消瘦的速度很快,老人都说,常下河会被水鬼吸走元气,所以才会瘦不拉几。我偷着下过几次河,每次都等头发晒干才敢归屋,结果每次都被母亲用牛刷棘追着跑。后来我问及母亲怎么识破我们下河,母亲说:“头发干爽,脖子里没油垢,皮肤白净。对于没有一刻安生的小猴儿怎么可能呢?”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其实很傻。
薄薄的暑假作业不到两个上午便能涂鸦完成,至于对与错,那是老师的问题。没有玩具的童年里,自制的铁丝橡皮筋纸弹枪、用废弃的轴承自制的木板车,是我们百玩不腻的东西。窄窄的木板车身上或坐或蹲,身后由两个人抖起脚杆猛推,跌进路旁的稻田里那是常事。有时一个倒栽葱,泥巴糊得眼睛都睁不开。
村尾的青石板路旁依着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壁,石壁上有一干燥的石缝,我曾把一把精致铁丝枪藏到里面。我想,多年以后,它或许是另外一个模样。哪知几天之后,我用手掏摸,爱枪却已不知所踪,为此,我还懊恼了几天。
村庄的夏夜是迷人的,月色照着巷子里光滑泛青的石板,屋子旁那些草垛和柴堆都披上一层银色,仿佛里面都藏着一个美丽的童话,让人忍不住想钻进去。如果你走出村庄步入田野。天上是皎月明星,地下是蛙鼓一片。最有趣的,还是扣萤火虫——那是多么美妙的景象啊!朦胧的夜色中,一盏盏绿色的灯,悄没声息地在渠上草间飞来飞去,这盏灯熄了,那盏灯又亮了。放眼望去,闪闪烁烁,飘忽灵动。
两个月的暑假是短暂的。畅玩之余,偶尔也会想起老爱脸红的马尾巴同桌,也会怀念操场上的热闹,偶尔也会觉得夏天的漫长。我想,教室里那块被我烤火时烧穿的楼板上,又将演绎着怎样精彩的故事。
来源:红网新宁站
作者:李林
编辑:redcloud
本文为新宁新闻网原创文章,转载请附上原文出处链接和本声明。
本文链接:http://www.langshan.gov.cn/content/2019/07/13/1057331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