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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瓜人生

来源:红网新宁站 作者:李林 编辑:redcloud 2021-10-27 20:4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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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从老家过来,带来一篮子苦瓜。青翠欲滴的外皮泛着生命的色泽,遍布的疤痕像极了曲折的人生。老婆说,穿得这么清凉,长得这么败火,跟我太过相似。

   “鳞身味苦性寒凉,不懈攀缘寻主张。平生愿作清心事,事后甘遗治疹汤。”这首《苦瓜颂》,道出了苦瓜的性味及功用。《本草纲目》载:“苦以味名。瓜及荔枝、葡萄,皆以实及茎、叶相似得名。”沁人心脾的清香,苦中微涩的鲜味,不是人人都喜欢。喜欢的人,也不会从小喜欢。儿时的我对苦瓜是非常抵触的,家里一炒苦瓜,我都是带着哭腔,一张脸皮估计比苦瓜皮都难看,这时,母亲总要给我另支小灶。

   大抵带苦味的东西,都有清热祛火的功能。比如熊胆,比如黄连,苦瓜也不例外。一次牙龈肿痛,从来不让孩子吃药的外婆弄来了一条遍布“赖皮痂”的苦瓜,为我破例多加了一汤匙猪油,清炒后让我吃,虽清苦难吃,第二天起床时,那令人寝食难安的牙疼却已霍然而愈。我觉得,苦瓜并不是那么可憎。小孩偏爱甜食,苦瓜的味道确实令我不敢恭维。

    我喜欢苦瓜,大约是三十岁以后。也许是到了一定年纪,知道回味比“前味”更重要了;也许是在人世的苦海中沉浮久了,已经习惯苦味并从心底接受了。在我看来,苦瓜虽好,却和严肃端谨的长辈一样,令人敬畏,以至于难以亲近。

    母亲是五零后,在经历了上世纪庚子年的饥饿灾荒(俗称过苦日子),身子一直健康硬朗。特能吃苦耐劳,是他们这一代人的特点。再多的艰难困苦,在母亲看来都是清风拂面,都能排除万难,从容应对。她虽然身材矮小骨瘦如柴却是一个文化的载体,即使变成化石也令人敬仰。清炒苦瓜、苦瓜炒肉、苦瓜炒蛋、凉拌苦瓜、苦瓜炖排骨……都是母亲的最爱。母亲说,苦瓜不仅能祛病延年,还有一种“不传己苦与他物”的品质,就是苦瓜与任何菜如鱼、肉等同炒同煮,绝不会把苦味传给对方。它不苦别人,只苦自己,所以它有个别名,叫作“君子菜”。

    不苦别人,只苦自己,是对君子简洁的定义,是坦坦荡荡真君子。儿时环境艰苦,缺吃少穿,油盐打单身,父子同衣,下雪天穿单鞋那是常有的事。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父母苦心经营,开始修建我们村的第一座水泥平顶屋。这种平顶屋很实用,我们再也不用去场院和马路上晒粮食了。那时生活刚够温饱,豆腐当小菜,已算得上富裕人家。碰上修建的大事,家里就显得捉襟见肘。家里没有客人时,饭桌上常常是盐水拌青菜、斋菜辣椒、清蒸南瓜。母亲常说:“三年喝稀饭,挣匹买马钱。”只有砌工和木工来时,碗里才见油花,母亲总要把好菜留着待客。因为母亲待人厚道,附近的青壮后生都愿意到我家帮忙。要知道,当时农村经济萧条,帮人做小工是只管饭不管工钱的。

    单层的平顶屋旁有架木梯,但我上屋顶不爬梯子,我都是踩着鸡窝爬到院墙上,再由院墙蹿到平顶上。我在屋顶上眺望远方,一个又一个的白日梦在屋顶上生长蔓延,我甚至从未感觉日子的清苦和艰难。

    每到春河水暖,母亲总要在后院的角落里堆上一担畚箕尿凼淤,在上面撒上两颗苦瓜种子,再在淤上插上两根楠竹尖,一个简易瓜棚就搭成了。春风一吹,嫩芽像一对肉乎乎的小手掌,从土里拱出来。瓜苗变着法儿疯长,竭尽全力地向上攀爬,藤儿很快缠满了瓜棚。那随风潜入夜的春雨一下,早上起床一看,瓜棚上都是星星点点的小黄花。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不到数天,苦瓜便能从指肚大变成刀把粗。

    站在瓜棚下仰望,那一根根翠绿如玉的苦瓜随风摇曳,那些藏在枝蔓碧叶中的苦瓜则像一个个顽皮的孩子,跟我捉起了迷藏。那些隐藏较深的苦瓜则由青而白,由白而红。成熟的苦瓜像笑裂的嘴,里面红红的果肉像玛瑙,像热血,像燃烧了一天的落日。用嘴一吸,清香甘冽,滑溜可口,那丝丝纯正的甜味直入心田,向骨子里直渗下去。瓜儿历经漫长的青涩期,终于苦尽甘来。

    纵观苦瓜的生长过程,跟人生何其相似。就像算命先生常说的,少时命运苦涩多舛,中年方见顺意,老来日子清甜。这是瞎子的套话,何用他掐算,若不是中途变故,人生大抵如此。年少时辗转求学,成年后艰难打拼,四处碰壁,灰头土脸伤痕累累身心疲惫,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换得老时的安逸。

    苦瓜,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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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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