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桐麻树下

来源:红网新宁站 作者:李林 编辑:redcloud 2020-05-19 20:30:07
时刻新闻
—分享—

  当紫燕把第一口春泥和着唾沫沾到屋檐下时,晒谷坪上那棵笔直雄壮的桐麻树在人们的眼皮底下开始暗中偷换青黄。我眼看着新桐初乳的光景,那簇鹅喙般的芽尖在阳光下慢慢地舒展,嫩芽像张开的手掌,嫩叶的五个尖角有规律的张开。不到数天,高耸入云的桐麻树便已绿叶成荫,华盖如伞。

  桐麻树又名青铜,梧桐,国梧。古汉语古诗词中的梧桐就是这种桐麻树。《诗经》里就有“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说的是桐麻树生长得茂盛,引得凤凰啼鸣。传说凤凰“非梧桐不栖”。在庄子的秋水篇里,也有“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雏,子知之乎?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鹓雏”就是凤凰的一种,它从北海飞到南海,只有遇到桐麻树才会降落。古代名琴“焦尾”就是东汉著名音乐家蔡邕在烈火中抢救出来的一段桐麻木制造的。桐麻树在中国文化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在家乡,桐麻树是常见的树木。晒谷坪上的桐麻树从我记事起就生长于斯,碧绿的树干需两个成人才可合抱。入夏以后,从树干到树叶都是油光水滑的翡翠绿,那是一种赏心悦目的生命色彩。“落落盘踞虽得地,冥冥孤高多烈风。”桐麻树撑起家乡的天空,蝉闹一片。边缘的枝叶在夏日的阳光下好似镶了一道金边,透过枝叶的阳光则像点点繁星。桐麻树的叶子刚刚舒展,花儿就不甘落后的开满了枝头。那一片片紫萼像一串串紫色的风铃,花朵长长的,呈喇叭状,却无喇叭的惹眼与张扬。它们挂在高高的枝头,以淡雅明快的紫打量着脚下芸芸众生,把清香撒满整个晒谷坪。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一夜急雨,清晨满地落紫。这时,嘴馋的我们俯身拾起落花,掷地有声地嘬吸花朵里面甜甜的蜜汁。我们把落花拾掇到衣襟里,拿回家用清水洗净,放到锅里用清油(菜籽油)爆炒,撒上一点紫苏和葱花,一碟散发着花香的时令小菜便能令人食指大动。

  紫风铃般的花儿落尽,枝头便长出汤勺似的子叶,每个汤勺里面盛着数颗豌豆大小的桐麻果。每次到晒谷坪,我都会抬头仰望在风中瑟瑟摇摆的桐麻果,盼着它早点成熟,以抚慰肚里的小馋虫。

  当秋风把山川田野逐一摇醉的时候,成熟的桐麻果在蓝天下尽情地张扬。当然,那高及二十米,需两个成人才可合抱的光溜枝干,只能让孩提的我们望树兴叹。这时,心思机敏的父亲开始张罗他的草绳防滑脚套,长及尺许的粗草绳两端刚好套住父亲的一对大足,这就是父亲的爬树神器。尽管如此,攀爬如许高大的桐麻树还是极耗体力的,用父亲的话说,连屁的祖母都从身体里挣脱出来了。待父亲在树顶的枝干上歇足力气,我们便从高处递上细长的竹竿。

  缀满桐麻果的子叶,在父亲的准确挥杆下,带着我们期待已久的欢呼,带着阳光的沉淀,带着旋转倏忽落地,整个下落的轨迹就像一个急促的感叹号,充满力量。母亲早在家里的火塘上架起那口残缺的铁锅,满是皱纹的青色果壳在火屎余烬的炙烤下逐渐变成金黄。那种桐果特有的香味弥漫的时候,心急的我们已顾不得去壳,直接抓几颗丢到嘴里一顿乱嚼,哪里还顾得上果壳的粗涩跟烫口的余热。去壳的桐麻果富含油脂,跟薏米仁一样大小,生吃甘甜,熟吃香脆,那是儿时难得的不要钱的零食。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桐麻也有叶落的时候。收割完晚稻,光秃秃的枝干又回复到春初的模样。桐麻树笔直挺拔,顶冠以下,绝无旁枝,那碧绿光溜的躯干便成了农人理想的草垛柱子。对于黄澄澄的稻谷而言,稻草总是容易被人忽略。在我的家乡,稻草既是耕牛过冬的主粮,又是农家肥--牛屎淤不可或缺的材料。晒谷坪上的桐麻树高大雄伟,一季的稻草便被父亲尽数踩在桐麻树下。比起村头那些零零星星的稻草垛,桐麻树下的草垛成了全村最大的金字塔。草垛的温暖、柔软以及上面残存的一星半点谷粒,让成群的鸟雀在上面栖身,也成了我们儿时的乐园。

  栽下桐麻树,自有凤凰来。高高的草垛上,便常常听得母亲给我们述说桐麻栖凤的故事。桐麻树是是情感树,春悲秋愁。“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诉说的是深深的寂寞;“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抒写的是沉重的离愁。桐麻树最能善解人意,那是用语言无法描述的境界。在我少时的梦里,晒谷坪上那棵黛色参天的桐麻树上常常栖着一对彩凤。

来源:红网新宁站

作者:李林

编辑:redcloud

本文链接:http://www.langshan.gov.cn/content/2020/05/19/10569625.html

阅读下一篇

返回新宁新闻网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