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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足报晓

来源:中国崀山网 作者:李林 编辑:redcloud 2019-02-20 12:2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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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木屋的神龛上,立着一块高约三尺的木屏风。屏风上一只金黄色的大公鸡,鸡冠如火,扑腾着翅膀,收紧脖子,似在引颈高啼。公鸡神韵饱满,顾盼生威。那是外公花了两天时间亲手所绘,鸡的原型是我家一只喂养了七年的公鸡,一家人亲切地称它“金足”。
在农村,鸡是最常见的家禽。“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在家里,金足除了准时报晓,更担负起看家护院的责任。每当有生人或牲畜靠近家门,金足总能昂首挺胸,怒目圆睁,翅膀微张的守在檐前。金足高大,在其虎视眈眈之下,生人跟牲畜轻易不敢靠近。直到母亲呼叱,金足才会放松戒备,呼朋引伴,寻找活食去了。
屋后低矮的丘陵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断层。似人工精心开凿般的天然梯田一层一层随山势起伏,梯田外沿都是齐整的石头断层,露天的是一层肥沃的黑壤。人民公社成立之时,这里是集体的果园。分田到户后,果园无人管理,逐渐荒芜,却少有荆棘和深草,没至脚踝的青草地便成了我们一帮毛头小子放牧和玩乐的天地。因为光滑的石板阶梯就在屋子的侧旁,碰上大晴天,家里大大小小的鸡群不用人教,吃饱谷物后便“吱吱咯咯”地沿着石板阶梯蜂拥登上丘陵,各自撒欢追逐蟋蟀和蚱蜢去了。
金足自然是这群鸡们的头领、父亲皆监护了。中午回家进食或傍晚归窝,金足向来准时。外公常说鸡有五德:“头戴赤冠为文,足傅利距是武,遇敌敢斗谓勇,见食相呼称仁,守夜不失曰信。”金足勇敢无畏,它的鸡生字典从来就没有害怕跟退缩。山野的蜈蚣和巨形毒蛛,往往不及两个回合就被金足按在爪下。每到日长飞絮轻的春夏里,母亲每天准时都到丘陵的草丛里拾捡鸡蛋。习惯使然,母鸡在哪个草丛旮旯里下蛋,母亲都记得清清楚楚。接连数天,靠近一条山涧边的草窝里都没捡到鸡蛋,母亲嘱咐我们留意。放学后我把牛赶进丘陵里,便屏声静气地在一旁蹲守。一只卧在草窝里的芦花鸡刚“咯哒咯哒”扑腾着翅膀跑开,就听得涧边的草丛里唏嘘作响,一条锄头把粗细的黄河蛇游近草窝,弓身抬头,一口把鸡蛋吞了下去。黄河蛇警惕四顾,不及回首,被飞跑而至的金足一口啄在头部以下最细最脆弱的“七寸”上,黄河蛇一个翻滚,头部昂起,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金足几乎没有犹豫,准确地用喙爪迎击。黄河蛇已把金足绕了两箍,却被金足三下两下啄烂了脑壳,无可奈何垂软了身子。金足意犹未尽,在黄河蛇头上一阵猛啄,又招呼同伴们分食蛇肉。我一向恶心这五彩斑斓的长虫,把它埋到一棵李树旁。
母亲心善,对自己喂养的家禽牲畜从来不忍杀生,金足便是最好的例子,只有家里来客时,母亲才会忍痛杀鸡。我留恋于鸡肉的鲜美,有时也会无端生出一丝悲悯。唯有金足,家人从来都没有动它的念头。也许经常啄食毒物,金足具有非凡的免疫力。不论冬夏,金足都睡在鸡舍光溜的地板上。数次鸡瘟,金足都安然无恙。
鸡是人类最早驯化的家禽之一,它和人类的生活息息相关。“风雨如晦,鸡鸣不己。”有鸡鸣的地方,就是安居乐业的象征。唐时李贺更为后人留下了“雄鸡一唱天下白”的美句。金足的宏亮啼唱,家人都是有目共睹。“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我无数次见识过金足的“练耳”,开声前,金足一定先叉开双足,挺直胸脯,脖子收紧高昂,然后积攒全身的力量,把全部的热情聚集在喉咙,最后才是爆发。金足那气冲霄汉,跌宕起伏,雄壮嘹亮的一嗓子充满了阳刚之气,是很具艺术性的。
金足妻妾成群,子孙绵长,可是金足并不就此知足。左邻右舍的“窈窕淑女”只要“咯哒咯哒”一声召唤,金足就会翻墙入户,飞身而至。金足从不挑肥拣瘦,只要够得着,金足是不会放走一个的,它的雄壮和包天的色胆,人类自然难以望其项背。孔圣人的“食色性也”,只有在金足面前才得以淋漓尽致的发扬光大。
一个夏日的傍晚,我在后院的竹躺椅上乘凉。忽然腹疼难耐,我一边呻吟一边在躺椅里翻滚起来。心急火燎的母亲忙找来金足,把鸡冠上殷红的鸡血涂到我的两只掌心上。不到一分钟,腹疼霍然而愈。母亲说是碰到“煞”,只有用最具阳刚之气的公鸡血才能化解。究其真正原因,至今都不能解释清楚,金足的救命之恩,却让我永世难以忘怀。
那个湿冷的冬季,祖父大病初愈,极度缺乏营养,却又碰上鸡瘟流行,全村除了金足,几乎闻不到鸡鸣。那天放学回家,金足没有到我面前拍打翅膀,引颈高啼。揭开锅盖,碗里赫然留着一个雄壮的公鸡头,一只硕大的鸡腿……我沉默了一会,开始大口的撕咬鸡腿,平时鲜美的鸡肉此时味同嚼蜡,朦胧中,我看见煮熟的鸡头上白色的鸡冠忽然变得殷红如血,它跳到地上,用坚喙轻啄我的鞋带……我的泪止不住就来了。
 
作者:湖南省邵阳市新宁公路局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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