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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宁散记

来源:中国崀山网 作者:许杰 编辑:redcloud 2014-02-26 11:2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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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在此以前,我对于新宁是一无所知的,要说有所知,也得回溯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从家乡的一位八十高龄的老人说起,那是一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的一生,一半是务农,一半是教书。从资中书院退休后,回到家乡一个叫田心的地方,那一段时期我也正处在人生的低谷期,未曾想,跟他却成了忘年之交。

  在跟他的交往过程中,他曾多次提到一个地方:新宁。当然,他提到新宁,是因为新宁有一位多年未曾谋面的故人,两人从上世纪四十年代初识,那时故人正带兵来剿灭黑田铺一带的土匪时,就住在他的学校,他的房子里,两人共一张床一床被彻夜长谈又抵足而眠。虽然身份不同,地位相差悬殊,但相遇是缘、相聚是缘、相惜是缘、相慕也是缘。两人就这样成了金石之交。

  他颤巍巍地把我带到他家的阁楼上,从故纸堆里翻出一撂书信与字画,从书信及那些字画当中,不难体味到二人的交情非常之深厚;也是从那些字画中,我觉得他的这位故人,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人。落款处的名字是:徐君虎。老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个名字,依然沉浸在当年行走在去往新宁的泥泞路上,沉浸在与故友两人坐在北门码头边上钓鱼的情形。

  正青春年少的我,地方历史知识相当匮乏。徐君虎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是不知的,只知道他是老人的同龄人,曾经当过县长,到黑田铺剿过匪,是能够与他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是跟他一样有着二十余年的务农,爱穿草鞋,高子高挑,同样经历了这样一段坎坷与沧桑的人。后来,在《地方志》上才了然,这样一个平凡的人,其实,是位很了不起的人。曾经是数位叱咤政坛的风云人物的同窗好友,在邵阳县处理了震惊全国的永和金号惨案,关于他的胆略和魄力,除暴安良的行为,在湖广两省传闻颇多,每当他回到故地,乡民常趋之若鹜,争仰风采,呼之为“虎大爷”。

  时光流转,两位老人也先后作古十几年矣。十几年,新宁这个名词,不停地在我眼前跳动,不是因为那个叫徐君虎的人,而是因为一处名字叫崀山的风景,那个叱咤风云的人物,那些鲜活的历史画面,那些或称之为文化的东西,反倒退居其次了,渐渐地为人们所遗忘。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哦。有些人,有些事,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二

  今年七月底,我与朋友到湘西南与黔西南去,途经新宁,在县城金石镇待了整整半日。从城东走到城西,也仅两公里路罢了;从城南再到城北,稍长一些。有古民谣为证:“穿城一里七,围城四里一”。当然,今非昔比,城区也扩大了不少,一切都变得繁华喧嚣起来,变得急急忙忙起来了。

  在过去,有一首民谣唱道:“东门银子砌成塔,南门顶子夹得壁,西门脚子挑得一百八,北门女子上得画”。曾经是怎样的繁华,我不得而知。有着怎样韵若国画,淡如素描的女子,我也难得一见。现在,一到晚上,繁华的解放路两旁的店铺十有八九都关了门。于是,觉得这小镇虽小,但很宁静的那种。便打定主意,要在这开个小店,在临江边租套寓所,得暇时也好写点东西,当然,想在此地”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那简直痴人说梦。说到金石二字,不油然想到一个成语,叫点石成金。后来,才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石头还是石头,金子还是金子。能让石头变成金子的,不在此地,在不远处的崀山。

  金石镇,位于湘西南边陲,这是一个承载着诸多传说的地方,汉代属扶夷候国,古称扶阳城,南朝梁代迁治于夫夷水北岸因附近有金城山,故有金城故城之称。直到民国初改名为“金石镇”。每一个地名背后,都有一段传说,每一次地名的变更,都有一段故事。缘何叫“金石”,其实,叫金石的地名在中国的版图上有很多。我想,一定是取其坚如磐石,固若金汤之意罢,中华民族历来就是个兵连祸结、战乱频仍,多灾多难的民族,老百姓谁又愿意流离失所,骨肉分离,创巨痛深呢?谁又不希望城池坚固,安居乐业,天下太平呢?“宁为太平犬,不作离乱人”,所以,才会生出这么多金石镇来。

  在镇上寓居了两个月了,那些陌生的东西,真实地撞进我的生活里来了,一切未知的,渐渐地变得熟悉起来。这其中邂逅了许多的人、发生了许多的事、感知了许多的东西。我是向来不惮于以真相示人,说到底,这个小城欠缺一种地域包容性,因为你是外乡人,同一家酒店同样的饭菜价格却与新宁人是不一样的,因为你是异乡人,同样的房子,你的价格可能要比本乡人高出许多……我这样直言不讳地披露其隐私,是对不住上个世纪两位老人的金石之交,是有愧于现在新宁朋友对我们的深情厚谊的。恕我直言,一个地方,自然与人文完美的结合,才是一个真正让人流连的地方。舍此,再美的风景,也不过如同没有风情的女人一样,过目既忘。

  三

  一个城市,如果没有一条河流经过,那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没有多瑙河,维也纳会是什么样子?我不敢想象。河流是一个城市的魂,是一个地方的魄啊!

  无疑,夫夷江就是金石镇的魂,是新宁的魄。

  我到新宁见到的第一处风景,就是这条水墨般的夫夷江了。夫夷江系资江南源,古称夫彝水,发源于广西资源县越城岭,与秀甲天下的漓江一南一北堪为姊妹江。

  那天傍晚,与好友在党校附近的一个农家饭店吃的晚餐。那农家饭庄的房子很旧,但很整洁,靠河的前坪上摆了两个大圆桌,于桌上一眼就能饱览夷江的秀色。放眼望去,远处的山峦,近处的农舍、田园,再近的清澈如镜的江水,使人心情如入一幅淡墨水粉画般的意境之中,叫人不得不留下难忘的美好回忆。

  “有山皆图画,无水不文章”。这样一条静静穿城而过的河流,在这样一个临河而开的小饭店的前坪里,喝点小酒,举箸啖着河鱼,赏着两岸的美景,与三五个知心的朋友谈天说地,当是这座小城最唯美的去处了,也当时人生中最快意的事了。

  一座城市,能拥有这样一条河流,能有这样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的河流,该是多么美好!一两条乌篷船在水面上停留着,这让我想起朱自清先生笔下的秦淮河来了,想起那“薄薄的夜,淡淡的月”,想起那游船上的灯光,映出了河上的“薄霭和微漪”,圆润的歌声,咿呀的浆声,和水波的摇拂一起传来时,他“便疯狂似的不能自主了”。只是今夜的夫夷江,没有秦淮河那样的光影与浆声,有的只是静,有的只是蔚蓝色所铺设的宁静安详的水波中,呈现出深远的宁静,静得就象一个低眉动容的女子,那样的矜持,那样的端庄而美丽了。

  黄昏得暇时,我便独自一人,或顺着老码头的石板,沿着河岸缓缓而行,跟随流水的脚步一路逶迤;或站在河岸边老旧的刘氏族祠前的石板上,与老人们谈新宁的过去;或坐在河边的卵石上,一任思想的潮水,如苍茫的江水扑面而来。这一刻,我的灵魂离我这么近,我看见它在水波里、在对岸的林子里,在我心中的颂辞里奔跑、洗礼。有时,放开脚步,从白公渡桥一直踱到湘水大桥(此桥缘何以湘水命名,不得其解。),伫立桥头,任星光灿烂,晚风轻拂,夜晚是显得如此地迷离,如斯地静美,许多情愫如花般悄然绽放,萦绕不去。我再度迷醉于夫夷江她那清爽的神韵,那淡雅的风情,她那不舍昼夜地清丽的吟唱。桥下的河水潺潺,缓缓地如美人的呼吸,我分明听见隐藏着的另一种情愫,一种难言的心的悸动了……

  浮生若梦,叹相遇太美 。清晨,从夫夷江的此岸醒来,傍晚,在夫夷江的彼岸睡去,人生的此岸彼岸,生命的此时彼时,其中的况味,或者际遇,都在一段一段地穿梭着、相逢着,抵归着。

  四

  在新字,你见过独一无二的东西吗?当然不是血浆鸭,这东西数年前我就在永州吃过;也不是竹筒肉,这美味,在湘西,在贵州也司空见惯;当然,更不是蕨粑之类的,这些,在我们家乡曾一度作为主食度过饥荒……

  在新字,独一无二的东西,那就是一个“崀”字,中国的《《辞海》上说“崀,地名,在湖南新宁县境内。”可见,这个难念的汉字,只为这里的山而独创的。相传当年舜帝南巡路过新宁,见这方山水美丽,便脱口而出,“山之良者,崀山,崀山。”因此,舜老爷子心血来潮就造了这个“崀”字。到底是真是假,只是个传说罢了。

  传说也好,杜撰也罢。这里的山水得天独厚,风光旖旎,倒是实实在在的。崀山是最近开发的旅游景区,前几年,我经白仓到回龙那一段路是出奇的烂,整整跑了半上午。跑一趟新宁,比跑一趟长沙要难得多,故多次想来看看,因为畏难都没有成行。现在,公路整修一新,想到新宁来,也容易得多了。

  崀山之美,有种让人无法推卸的诱惑。来新宁两个余月里,我耳闻目睹最多的一词,那就是崀山。这就好比一个钟情的男子,渴望识得那个养在深闺的处女一般,我渴望与崀山的“艳遇”了。

  于是,一个傍晚,一个人去了崀山辣椒峰景区,在丹霞群峰的簇拥下,偶有数峰鹤立鸡群,直耸云霄,鬼斧神工,令人震撼。据说有的状如骆驼,有的酷肖红椒,有的像骏马奔驰,有的象戳破青天的宝剑……绝壁之上,修有栈道,我体验着惊险与绝美的魅力,太阳正在下山,月亮却爬上了山岭。今天,这里,却是我一个人的风景了。自始至终就我一个游客,除了飞鸟,除了蝉鸣,除了桂子的幽香,再没见过第二人,一任我宁静地小憩或者俯瞰,攀爬或者跨越,舒缓或者紧步,思索或者轻吟……站在山顶,极目远眺,黄昏渐近,夕阳渐远,群山逶迤,那具有强烈视觉冲击力的景观,令人惊艳,叫人叹为观止。这真是一幅美轮美奂的自然画卷,难怪被称之为“中国的丹霞之魂”!下得山来,在一个叫石田的地方吃了一顿地道的农家饭,又别有一番风味。

  不久,有朋友自邵东至新宁来玩,于是,便携子及偕友全家登临了湘桂边陲的八角寨.八角寨三面为悬崖绝壁,只有沿着西南坡的一条古老、陡峻崎岖的曲径可登山顶。于群山拱卫之中,一峰独秀,上摩苍穹,下临幽壑,据说因其峰有八个翘角而得名,真耶?伪耶?全仰游客骚人之想象了。但脚下绝壁千刃,危崖峻峭,山道如练,怪石林立,令人胆颤心惊,举步维艰,却是实实在在的。从那逼隘的寨门进去,登上寨顶,我站在扶栏旁,脚下深谷不见其底,谷中神妙幽美,舒目四望,眼前群山重叠,层峰累累,犹如海涛奔腾,巨浪排空而来。人生如登,是不是也包孕了这样的一重意思呢?

  从八角寨回来,又在天一巷稍做停逗留。华灯初上时,在夫夷江边,寻一家河渔馆吃了晚餐,便去替朋友找宾馆,却发现在镇上找个宿地比登八角寨要难得多。每逢节假日街上宾馆,不但客满,而且漫天要价了。很多的游客因找不到住宿,就落脚亲朋或居民家里,或睡在车内。那种美好的心情,那些芬芳的回忆,也未免一下子不跌到谷底,变得冰凉。

  其实,这世界的风景,也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唯美的自然景观;一种是有温度的人文情怀。二者完美的结合,才是这世间最美的,最让人心驰神往、流连忘返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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